《一不小心怀了神龙的崽[穿书]》作者:缎某 文案 自以为是攻的阮韫,一朝穿书成受,还意外落进了龙窟…… 原文说,他将会怀上龙崽。 阮韫看着面前正处在发情期的神龙,浑身瑟瑟发抖。 内容标签: 生子 穿书 搜索关键字:主角:阮韫x计都 ┃ 配角: ┃ 其它: ☆、第一章 《一不小心怀了神龙的崽[穿书]》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,谢绝任何形式转载。 作者:缎某 *** “阮师弟?” 阮韫睁大眼睛望着床顶,再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眼珠,看向床边一脸着急的白衣青年。 白衣青年见他双目呆滞,语气颇为激动,“怎么样?还疼吗?” 阮韫愣愣地看了他三秒,头不疼,懵逼是真的。 白衣青年自责道:“是师兄不好,师兄不该出手那么重。” 师兄?出手?阮韫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。 白衣青年又道:“眼看明日就要下山,不如你留在宗内休息,斩杀恶龙的事便交给我们了。你先歇着,师兄去把熬好的药端来。” “嗯。” 阮韫虽然听不懂,还是装样子回答了一句。直到白衣青年带上门出去,他才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。 这是一间十分普通的房间,干净又整洁。除了床柜桌椅,没有一点儿多余的东西。 阮韫好不容易套上的白靴白袜,在屋内走动了一番。这里看起来像是古代房间,床边还放着佩剑。阮韫好奇地抽出来看了看,剑刃雪亮,不像是赝品。他忍不住摸了一下,也不知是这剑锋太利,还是皮肤太嫩,轻轻地就划出了一道血丝。 这是什么鬼地方?阮韫想起刚才白衣青年说的话,什么斩杀恶龙,又什么下山,听着很是熟悉,却怎么也记不起。他放下剑,过去打开房门,正巧碰上端着药碗的白衣青年。 “想出去走走?”白衣青年把药碗搁在桌上,好心提醒道:“等一会儿再出去吧,再不喝药就凉了。” 阮韫瞥了眼药碗,一看就很苦。他不知该说些什么,只道:“多谢师兄,我待会儿就喝。” 白衣青年迟疑着向前迈了一步,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。正在这时,门外有人在喊他,“宋师兄,宗主让你速速去一趟玄机楼。” “你乖乖地把药喝了,师兄过会儿再来看你。”姓宋的白衣青年说完这话,转身离开了。 阮韫怔在原地,还没搞清楚状况。听刚才那些话,感觉自己好似来到了另一个世界。 不会是穿越了吧? 他想起了自己最近追的那篇文,书名叫做《娇弱仙妻是个攻》,他就是冲那个攻字去的。万万没想到的是,会在里边看见一个同名同姓的角色。 从在那篇文中看到自己的名字开始,阮韫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。再看现在这样子,是穿书没跑了。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,阮韫出到外面。四周是清幽的竹林,偶尔传出几声鸟啼。 阮韫寻了一圈儿,好不容易找到了小院后的一汪水潭。借着潭水打量这副皮相,看上去几分神似,可实在太过清秀。就这皮肤,还修仙呢,跟那小姑娘一样嫩得能掐出水来。 阮韫有些不服气,他一向以攻自诩,怎么穿成了一个受。是个受就算了,还是个会怀孕的受! 书中并没有对原主过多描写,只说接下来他会和师兄弟一起去斩杀恶龙。不过这恶龙没杀成,反倒把他自己给赔了进去。 “阮师弟,药喝了吗?” 正神游在外,背后猝不及防冒出个声音。阮韫转过身一看,说这话的正是方才那名宋师兄。 宋衡见他不说话,催促道:“快去喝了。” 阮韫哦了一声,心想,这师兄对原主为免也太过关心了吧?难不成对原主感兴趣?没办法,作为一个GAY,看谁都不像直的。 阮韫听话地喝了药,想起刚刚宋衡提到的事,问道:“师兄,你们要下山去斩杀恶龙了吗?” “嗯。”宋衡看他把药喝光了才完全放心,“你的身体还没好,下山太过危险,出了事我也无法向师父交代。所以,阿韫,听师兄的话,在宗内等着我们回来,知道了吗?” 啧,这声阿韫叫得可真够亲切。 阮韫简直是求之不得,他完全不想和恶龙碰面,更别提给恶龙生孩子,光是想想都很恐怖。 于是,阮韫点头道:“嗯,我听师兄的。” 宋衡看他乖巧地点头,忍住想要去抚-摸的冲动,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,像要看出个窟窿似的。 阮韫被他这么一直盯着,感觉有些不自在,清了清嗓子道:“师兄还有其他事吗?没事的话,我想再休息一会儿。” “你好好休息,有事再叫我。”宋衡说着随即起身,把空的药碗给端走了。 阮韫松了口气,他不知原主究竟是什么性格,单就外貌看着又瘦又弱,像是个随人可以拿捏的软柿子。 阮韫本人就不一样了,人菜话又多,和这副皮相几乎天壤之别。他担心被宋衡看出端倪,说话都格外小心谨慎,怕到时候问起根本没法儿解释。 不知原主和他的师兄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,原主竟就这么悄悄死了,也没个人发现,不然他也没机会穿到这具身体。 次日清晨,阮韫一大早就和师兄弟们去山门送别。 太玄宗不过是个修仙界的小宗派,比不得道山绛阙,这一下山便去了大半弟子。宋衡作为太玄宗的大师兄,自然是非去不可。 太玄宗主是个中年男人,也是他们的师父。他看了眼阮韫,问道:“果真不打算一起下山?” 阮韫道:“我去了也是拖累,不如给师兄省省心。” 宗主点点头,没有再多问,“这样也好,你就留在宗内,这几日和秦络一起去打扫玄机楼。” “好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1.短篇,做梦的产物。 2.附属故事,欢迎戳专栏姊妹篇《娇弱仙妻是个攻[穿书]》。 3.祝看文开心。 ☆、第二章 *** 在山门送别之后,阮韫和那名唤秦络的同门弟子去往玄机楼。 临走时宋衡那恋恋不舍的眼神,阮韫算是看了个真切。要说原主和师兄没什么,打死他都不信。 正在思索间,秦络突然冒了出来,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,一边小声问他,“阮师弟,你和宋师兄怎么样了?” 一来阮韫真不清楚,二来他也十分好奇,随口反问,“什么怎么样了?” 秦络咳嗽了一下,目光炯炯,一副看穿了一切的模样。“其实那日剑试师兄并非有意弄伤你,他只是对你放心不下,怕你受伤。因为不想让你一起下山,才会想出这么个法子。” 这么听起来这个宋师兄人还不错,就是不知道对原主是否真心。 秦络不见他说话,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阮师弟,你可别辜负了师兄的一片苦心啊。” 阮韫配合着点头,“我知道了,多谢秦师兄。” 秦络笑了笑,道:“跟我就甭客气了,你的伤尚未痊愈,这打扫玄机楼的事交给我就行,你先回竹幽小院休息吧。” 阮韫推不过,只好答应。 原想留在山上便安全了,只要不离开太玄宗,就不会碰上恶龙。没碰上恶龙的话,剧情可能就会改变,那他就不会怀上龙崽。 但令阮韫出乎意料的是,离宋衡下山两天不到,有人便送来了一封信。 这封信是从叶城送来的,叶城是原主的老家。前面说了,原主只是原书中的一个小角色,有关他的一切作者压根儿就没细写。而且原主似乎对自己的过去有些排斥,因此,阮韫读取不了他对于曾经的记忆。 阮韫果断地拆了信,信里只说让他赶紧回叶城一趟,还提到了他娘亲的遗物。留名的是一个叫做雪衣的人,听名字像是个女人。 犹豫了许久之后,阮韫最后决定下山去一趟叶城。如果他没记错的话,恶龙所在之地是鸬鹚山。只要他不去那里,问题应该不是很大。 阮韫按照信中的地址到了叶城城内,才知原来那是一家青楼,而雪衣便是青楼的老板,俗称老鸨。 雪衣见着他,满脸欢喜,一双眼睛上下打量,“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,和你娘长得真像。” 阮韫本不知原主他娘是何身份,但在进了这家青楼之后,心里猜出个七七八八。这也难怪原主不愿回忆,自小生长在这种地方,心理没有扭曲已是实属不易。 “听说你去了太玄宗修仙,在那儿过得怎样?自你去了后,你以前的好友柳公子还时常来找你。人家是柳家人,太玄宗可比不过绛阙,你得好好思量思量。”雪衣说话非常熟稔,好似真的很关心他一样,拉着他的手就往楼上走。 很多时候,阮韫对这副无比柔弱的身体都很无奈。比如现在,被拉一下就变得微红的手腕。 阮韫不认识原主的好友,也不想去攀什么高枝,于是连忙岔开话题,“您不是说,有我娘留下的遗物吗?我想看一看。” “哦,那个啊,先别急,来吃点东西喝点茶。”雪衣笑着道:“等会儿柳公子就来了,我这便去拿。” 看着雪衣暂时离开的身影,阮韫暗自琢磨起来,总感觉自己快要被卖了一样。他正犹豫要不要悄悄溜走,不巧雪衣又进来了。 “你娘是真命苦,当初非要将孩子拿掉。还好我苦口婆心一番劝说,才保下了你的命。”雪衣取出一支木盒,里边放着一叠信纸,“这木盒估计是你娘埋在后院桃树下的,昨儿几日连续大雨,被狗给刨了出来。这木盒边上刻着你娘的小名,所以我才晓得这是你娘的遗物。” 阮韫不知她这话的真假,姑且信了,接过木盒看了看。那些信纸已然泛黄,字迹也略显模糊,明显有被翻看过的痕迹。他也没细问,毕竟这里是别人的地盘。 自他进入青楼开始,雪衣的目光便没从他身上移开过。那目光不像是在打量人,更像是在打量一件货物。 难不成这老鸨真想把他给卖了?还卖给她口中的那名柳公子? 阮韫正想着,雪衣又道:“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讲。你娘当初替自己赎身花光了积蓄,后来生下了你。我问她孩儿他爹是谁,她到最后都没说,病重那会儿还都是我请大夫给她医治。” 听到这儿,对方的心思阮韫已经懂了大半,雪衣这是在向他讨过去的债。 阮韫道:“劳您以前照顾,这次出来得急,等我回太玄宗后,一定差人送来。” “哎,我也不是这个意思。”雪衣道:“要谢就谢柳公子,他把这笔钱都替你补上了。” 也不知这柳公子是何许人物,和原主究竟是何关系。阮韫心里一紧,莫非是原主的旧情人?如果真的是,这可就难办了。 便此时,一名女子掀开半角珠帘,“柳公子来了。” 雪衣朝那女子使了个眼色,这边对阮韫道:“你们慢聊,我先去忙了。” “好,您慢走。” 阮韫站在原地,将那些信纸翻来看了看,信的每一页都以吾儿开头,可以看出原主娘亲对原主的牵挂与惦念。他还没来得及看下去,门外传进一串脚步声,随即收好木盒。 进来的是一名青衫男子,身后紧紧跟了个清丽女子。女子应是琴伎,抱了古筝在屏风后坐下。 “阿韫,许久不见。”这位柳公子比想象中要儒雅,见他不动,笑道:“难道不认识我了?” 阮韫凭着原主隐约的记忆喊出他的名字,“思客?” “这不还记得吗,来,我们坐着聊。” “嗯。” 柳思客满了两杯酒,一杯移到他的面前,“一晃多年过去,我以为我们再也不会相见。后来我才得知,你娘早已病逝,你也被送去了太玄宗。怎样?你在太玄宗过得如何?” “师父师兄待我都不错。”阮韫顿了顿,打算开门见山,“那信其实是柳兄写来的吧?不知约我来此为何?” 柳思客道:“到底还是瞒不过阿韫的双眼,你娘的遗物雪衣娘可是都给你了?” 阮韫点头,直觉告诉他,柳思客是个可信之人,刚才的疑虑一时全消。 “那我接下来说的事,你要做好心理准备。” ☆、第三章 *** 阮韫道:“柳兄请说。” 柳思客似乎觉得不好开口,犹疑良久,“我在此处有一知己,名唤清笺。” 阮韫扫了眼屏风后的清丽女子,“是她么?” “嗯。”柳思客点头,“清笺无意间听到雪衣娘与她亲信的对话,其中提到你的名字,所以将那事私下告诉了我,才有了我们今日之约。” 阮韫道:“是什么事?柳兄直说无妨。” “我知道此事对任何一名男子而言都很难接受,但身为你的好友,我不想你被人利用,甚而被蒙在鼓里。” 阮韫表面神情不变,心头却似热锅上的蚂蚁。大哥你倒是说啊! “究竟是什么事?” 柳思客有些难以启齿,便在他们谈话之间,琴声变得大了许多。 “此事与你娘亲留下的遗物有关,许是上面记下了什么,因此成了你的把柄。阿韫,在你看来,男人可以怀孕吗?” 阮韫本来是不信的,当然,如果他还活在现代社会的话。但他现在是在一本书里,他不得不信。 “或许,可能。” 听到这个回答,柳思客莫名松了口气,“你的身体可能与我们不同,也或许是你们家族的缘故,这些……我想你娘亲的遗物可以替你解答。我知道这件事时也是不信的,但无论是否真假,都于你不利。” 原来说得是这事,阮韫还以为是什么大事。如果换作原主定然是晴天霹雳,可他早就知道了这个事实,情绪并无波动。 柳思客见他面无表情,以为他仍在震惊之中,“阿韫你且放心,雪衣娘这边我已打点好了,她应该不会蠢到与柳家作对。只是大家毕竟朋友一场,我想你还是有必要知道这件事,所以才这么唐突地让你来这里。你,没事吧?” “没事,多谢柳兄,帮了我这么多忙。” “我们之间何言谢字,日后你有什么需要的地方,尽管找我。”柳思客说着想到了什么,又道:“不然你来绛阙,左右也有个照应。” 阮韫不想那么折腾,委婉拒绝,“多谢柳兄好意,还是不麻烦你了。而且,我在太玄宗过得还不错。” “如此我也不便强求,对了,听说最近各门各派陆续有弟子去鸬鹚山,你没和师门一起去斩杀恶龙吗?” “前些日子受了点轻伤,所以留在了宗内静养。柳兄不也没去?” 柳思客笑了笑,道:“这种争功劳的事,还轮不到我。阿韫这几日若有闲暇,不妨来我家作客。” “今日便算了,改日再登门造访。” 柳思客当他是忧心方才那事,仔细一想,任哪个男子得知自己这般,估计都很难接受,所以没有强求,只道:“你别担心,他们不敢乱说,只要你还记得有我这个朋友就成。” “自然不会忘记。” 阮韫作别了柳思客,婉拒他派人送他的好意,离开青楼赶回太玄宗。他本是打算在叶城留宿一夜,可又担心多生是非。 倘若是他一个人知道还好,现在好了,这么多人都知道了。他阮韫身为男人,却有一副可以怀孕的身体,说出去肯定会被所有人当成妖怪。 大概原主他娘不想他沦为娈-童玩-物,最后才会把他送去太玄宗修仙论道。他不过青楼女子所生,像道山绛阙这种大仙门自然不会收留他,也亏得太玄宗是个小宗派,更亏得原主结识了柳思客这等好友。 等等,柳思客这名字怎么有些耳熟,仿佛在哪里听过。 阮韫想不出这人在书中的身份,索性放弃了。 刚出叶城不久,天色尽黑。往太玄宗那段都是山路,天一黑四处迅速陷入沉寂。老实说,阮韫有些后悔了。 如果他跟着柳思客去了柳家作客,那他现在一定在吃香的喝辣的,哪会儿像现在这样。 阮韫借着半点月光,独自走在山路上,远远望见几处萤火飞舞。他停下脚步,总感觉身后一阵凉飕飕的,像是有人在偷偷跟踪他。 “什么人?”阮韫猛地转身问道。 黑暗中无人回答,唯有夜风吹拂着路边杂草。 奇怪了…… 阮韫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,比如直觉跟他说,宋衡不一定是个好人,但柳思客一定是个好人。所以他万分确定,一定有东西在后面偷偷跟踪自己。如果不是人的话,那没准儿就是个妖怪! 卧槽,想到这里,阮韫的心凉了半截。原主长得又这么好看,走到哪儿都像个蓝颜祸水,这要是被什么妖怪给看上了,那可怎么办。 于是,阮韫不再多想,闭着眼睛拔腿便跑。不料他还没跑出几步,脚下便绊到了什么东西,直接摔在了地上。 他的视线已经适应了黑暗,往脚下一看,只见一条赤蛇正冲他吐着信子,险些把他吓得魂飞魄散。 “别……别过来!”阮韫别的不怂,一看到这种爬行生物就双腿发软。 赤蛇仿佛听懂了他的话,果真没再动了,停在原地。阮韫趁着这个时候,起身就跑,一抬头那赤蛇不知何时又拦在了前面。看这样子,是不打算让他过去了。 阮韫咽了口唾沫,背脊和额头上冷汗直流。他握紧手中佩剑,想起那句蛇打七寸,打算就往那里下手。 “阮师弟!” 正这时,黑暗中几道人影赶来。凭着声音阮韫辨出来人,大喊道:“师兄。” 那赤蛇见有人来了,立即滑进了路边的草丛。其中几名弟子追了上去,宋衡看着阮韫,满是紧张,“你怎么下山来了?受伤了吗?” “没有。”阮韫摇摇头。 宋衡松了口气,想要去拉他的手又停下了所有动作,“没受伤就好,我们走。” 刚走几步,那几名弟子跑了回来,说是追丢了。这附近都是山路,他们索性寻了处山洞,搭了火堆和帐篷,打算将就度过一夜。 阮韫正准备休息,宋衡又问他,“你怎么下山了?不知道很危险吗?” 听语气像是在责怪,更多的是关心。 面对这么温柔的师兄,阮韫又是个GAY,本来早该动心了。但是,他对宋衡始终有所怀疑。 原主之死不明,那日剑试,宋衡的出手果真是个意外吗?还是说,这其中有着不为人知的真相。 ☆、第四章 *** 阮韫哪儿想到自己会走来鸬鹚山,明明是按原路返回的,难道说这就是命运?他注定会和那条恶龙……不敢想,要死。 “我收到故友的信,说是让我回去取我娘亲的遗物,所以才会下山。”阮韫解释道。 宋衡道:“那也要小心些。” 阮韫道:“师兄下山两日有余,可有什么收获?” 提到这儿,宋衡皱了下眉,另旁有弟子搭话,“山上全都是道山绛阙的人,哪儿会有我们的份。” 听他这么说,阮韫暗自松了口气。这样的话,还没等他碰上那条恶龙,其他门派的那些弟子估计就一拥而上了。 宋衡道:“不过今晚那条赤蛇委实有些奇怪,你们晚上都别睡得太沉,注意着点。” “是,师兄。” 宋衡看了两眼阮韫,道:“你安心睡吧,我守在外面。” “嗯,麻烦师兄了。” 阮韫目送宋衡出了山洞,心里开始想些乱七八糟的。都说做零号躺着爽,现在想想,这种被别人关心照顾的感觉确实不错。 可阮韫爱憎分明,不是个喜欢养备胎的人。宋衡对他再好,那也是对原主好。当然了,他也不能白白享受这份属于原主的心意。 阮韫有点愁,他在愁怎样才能让宋衡放他身上的心思转移开。前提是,宋衡确实对原主有意思。 想着想着,阮韫便睡着了。他做了个梦,梦里他在一处山谷温泉里泡澡,突然从水中冒出一对龙角。接着,一张陌生男人的面孔出现在他的面前。男人不着寸缕,那身材简直亮瞎了阮韫的双眼。 然后,阮韫就醒了。 醒时外面漆黑一片,阮韫一摸鼻子,黏糊糊的,竟然是鼻血。 “师兄?”阮韫有点怕黑,翻身起来的同时喊了一声。 宋衡在外边说道:“阮师弟,你先在里面别动。” 阮韫初是奇怪他为什么这样说,紧接着他就看到了黑暗中的那双眼睛,是那条赤蛇。 他冒了一身冷汗,登时双腿便软了下去,一动也不敢动地立在原地。 赤蛇回头看着他,还往他的方向缩了缩。阮韫见状,吓慌了神,在黑暗里一阵摸索,终于找到了佩剑。 “别过来!” 赤蛇正对着剑光,压根儿没听他的话,还在不断地靠近。阮韫倒退几步,没踩稳,一屁股坐在了地上。 这时,宋衡和几名弟子举着松明冲了进来。赤蛇似乎被激怒了,发出嘶地声响,整座山洞仿佛都在摇晃。 “阮师弟……”宋衡一剑刺了个空,反而被赤蛇的蛇尾狠狠甩开,摔在了石壁上。 阮韫吓得傻眼了,直到他被赤蛇卷起冲出人群,整个人才清醒不少。佩剑已经从手中脱落,他完全处于毫无反手之力的状态。 难道我这么快就要死了?此时此刻,阮韫内心只有这么一个想法。与其被蛇吞进肚子,还不如被恶龙给糟-蹋。 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,阮韫闪了个激灵。他还没死呢,怎么可以自暴自弃! 也不知赤蛇要带他去什么地方,只知道他们不停地在山林中穿梭。而宋衡紧追在他们后边,却总是追不上,到后面直接追丢了。 按理来说,这山间树丛灌木众多,阮韫这吹弹可破的皮肤早该划伤了才对。神奇的是,全都被赤蛇十分灵活地避开了。 这让阮韫生出怀疑,赤蛇该不会真把他当成今夜的晚餐了吧?如果真如他想的这般,那么赤蛇现在应该不会伤害自己,看样子是要把他带去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。 于是,阮韫开始作死,使劲地想要挣开赤蛇的束缚。 “放开我!你这条赖皮蛇,死蛇,臭蛇!” 折腾了一阵,赤蛇似乎不耐烦了,反而将他缠得更紧。阮韫就差没咬它,因为实在下不去口。他又开始继续挣扎,不停地捶打,还一边打一边骂。 “还没闹够吗?”突然响起一个男音。 阮韫愣了愣,四面都是深林,什么也看不见。“谁?是谁在说话?” “是我。”赤蛇回答。 阮韫顿时冷汗直流,差点尿了裤子。他没听错吧?这蛇妖在和他说话? 他决定给自己求饶,哪怕知道压根儿就没用,“那什么,蛇仙大人,我的肉不好吃,真的,你能不能把我给放了?” 赤蛇没再回应他的话,也不知将他带到了何处,不远的地方隐约传来潺潺水声。 却听嗖地一声轻响,一支冷箭自密林之中射出,目标直指赤蛇。紧接着,形成一阵弥天箭雨。 阮韫暗叫一声完了,以为自己即将命丧于此。不想赤蛇竟然轻而易举便躲过了这阵箭雨,没有让他受到半点儿伤害。 “在这儿,抓住它!”箭雨过后,一群人从林中现身,把他们团团包围。 为首的是名身着紫衣的年轻男子,但他似乎已经双目失明,眼前蒙着纱布。 “不是龙,是蛇。”紫衣男子道。 “可是殿主,白日就是它伤了我们数名弟子。”有人跃跃欲试,意图偷偷朝着赤蛇射箭,又被紫衣男子拦了下来。 “它的背上有人,不要轻举妄动。” 明明是个瞎子,眼睛却胜过许多人。阮韫吞了口唾沫,他目测这些人是上山的另一批修者,听紫衣男子那语气应该不会坐视不管。 阮韫趁机喊了声,“救命啊!” 不知是不是因为喊了这一嗓子,本来没有动静的赤蛇忽然躁动起来,试图冲出这重重包围。 伴随着阮韫‘啊’的一声惨叫,另一条白影自密林窜出,利剑刺向赤蛇,来者正是阮韫的师兄宋衡。 场面一时混乱,阮韫只觉被赤蛇带得弯弯绕绕,两眼昏花。耳边杂声相交,却没个人近得了他的身旁。 正在阮韫绝望之际,身上的束缚突然撤去。大约是赤蛇受到攻击,因为吃痛不得不将他松开。 身后乃是悬崖瀑布,刚才的水声便来自于此。只是被繁密的树丛遮去,鲜少有人注意。 阮韫觉得自己好似一只断线纸鸢,正在往瀑布的方向垂直坠落。原主虽是修者,但这种危急时刻,大脑一片空白的阮韫什么也想不起来。 “师兄!” “阮师弟!” 宋衡闻声赶去,终究是慢了一步。 ☆、第五章 *** “咳咳……” 阮韫在一阵晕厥之中醒来,耳畔水声如雷。他睁开迷蒙地双眼,但见一帘银练倒挂,溅落水珠如雾。 我……没死!? 阮韫低头一看,下半身几乎都被水浸湿了,而他却好好地躺在岸边。 不对啊,他明明记得落入了水里,那冰冷的滋味他不会记错。还有便是,他最后看见宋衡的那一眼,对方不经意间微扬的嘴角。 阮韫相信自己的记忆,是不会骗人的。 如果他果真是落进了水里,那么只有两种可能。一是被河水冲到了岸边,二则是有人救了他。 但这四周山林葱郁,不见炊烟,根本不像有人涉足的境域。于是,阮韫很快排除了第二种想法。 这里虽是谷底,景色却十分宜人。各色野花开遍,细草如茵。抬头望不到峰顶,唯见晚霞满天。 眼瞧着暮色逼近,阮韫开始心急起来。这种荒郊野外最多野兽,想起那条赤蛇,他仍是心有余悸。 阮韫依这天色判断,自己在谷底约摸昏迷了一天。在这一天时间中,他的师兄并未寻来。是以为他已坠崖身亡?还是没有找到下至谷底的山路? 阮韫心里隐约有了答案,却不敢深想。倘若他的想法正确,那从一开始便是一场预谋。 他愈觉不安,沿着河岸走了一段,腹中饥肠辘辘。冰冷的衣衫紧贴着身体,说不难受是假的。 一直等到夕阳将颓,阮韫终于在前面看见了一处洞穴。洞口藤蔓丛生,他犹豫了一下。因为害怕里边忽然冒出什么不明生物,捡了块石头扔进去试探。 等了会儿没见异样,阮韫这才扒开藤蔓进去。这洞穴比他想象得要宽敞许多,里头深不见底,一股冷风肆意流窜。 所幸比起外面的潮湿阴冷,这洞穴还算干燥,旁边有块大圆石,光滑得不同寻常。 阮韫将那藤蔓当作隐蔽,把圆石当作床,打算将就休整一夜,明早再寻出路。可尚未找到东西果腹,加上圆石又硬,阮韫翻来覆去都睡不着。 别人穿书都是软香温玉、喝酒吃肉,他却一个人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挨饿受冻,遭得什么罪啊,真想把作者拖出来打一顿! 于是次日天还没亮,阮韫便彻底醒了,整宿难以入眠。昨晚他听到了一阵窸窣声响,但碍于胆儿小没敢出去。 一大早扒开藤蔓一看,阮韫顿时惊住了。洞口不知被谁放了些新鲜瓜果,看着十分诱人。他伸手拿了个梨,刚送到嘴边又停下动作。这些东西来历不明,该不会有毒吧? 不管了,毒死总比饿死强! 阮韫吃了一个没事,连着又吃了好几个,这才终于有了饱感。他把剩下的几个梨拿回了洞穴,继续出去寻路。 这些梨会是谁放在那儿的呢?阮韫一时想不出来答案。 他怕离得远了找不着回去的路,便只在岸边走走,决定沿着河流的方向寻找。不过这条河比想象中还要长,他走了一段做下标记便原路折返。 途中偶见一眼清泉,阮韫就近折了荷叶作勺,喝了不少泉水,又在泉边洗净了脸。他本想顺道洗个澡,除去身上污泥,但又不想浊了这泉眼,终是放弃。 回洞穴前,阮韫捡了许多枯枝,还在河边淘了几块干净的石头。为了试着生火,他险些把手给弄伤了,到最后才弄出半点火星。待风一吹,灭了个一干二净。 阮韫自认为天不怕地不怕,连出柜都敢。但他万万没想到,有一天自己会落到这种鬼地方。 别说人影,鬼影都难见。 也不一定没人,不然早上那些瓜果是怎么来的?阮韫一边啃着梨,一边陷入沉思。 他啃完了梨,先把枯枝的事放在一边,又出去溜达了半圈,仍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。 阮韫在河边冥思苦想的时候,无意中看见水里的游鱼,起了下水捉鱼的念头。可这鱼滑不溜秋,哪儿有想得那么容易。他抓了半天,最后只逮了几只张牙舞爪的小龙虾。 这样的日子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,阮韫在石壁上作下记号,记录自己在这个洞穴里待了多少天。 不过今晚好歹比昨晚强些,他在天黑前去了白天发现的泉眼处,用荷叶捧了些泉水。回到洞穴后,又费了许多劲儿才燃了一堆火,准备着烤小龙虾吃。 没有油盐酱醋作调料,这小龙虾吃起来真是原滋原味。 阮韫眼见火变得小了,枯枝也剩得不多,不想今夜还过得那么凄惨,便决定借着未歇的火光去附近看看。 孰料刚迈出洞穴,突然一条白影闪过,登时把阮韫给吓了一跳。他下意识想到宋衡,又怕惊醒山里的野兽,轻轻地对着夜色喊了声,“师兄?” 回应他的只有无边沉寂,阮韫揉揉眼,觉得自己一定是犯困看错了。 洞穴外是棵芭蕉树,阮韫不敢走得太远,在附近捡了点枯枝就回去。 不知为何,他总觉得黑暗深处有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,和之前碰到赤蛇那夜的感觉一模一样。 当时太过混乱,所有人都在围攻那条赤蛇,他才有机会得以逃脱。难道说,那条赤蛇又回来了? 啧,还不死心。 这一夜,阮韫几乎合不上眼。一闭眼,他就看到赤蛇紧紧缠着他,对着他张大蛇口,要把他吞入腹中。 直到下半夜,阮韫才在夜鸟的啼叫声中入眠。许是吃了东西的缘故,心里虽有所挂记,依然睡得很熟。 又是新的一天,阮韫打算先找个地方洗澡。因为没有换洗衣物,这两天他都是和衣而睡,别提有多不舒服。 他刚出到洞穴,这一次,又被惊住了。洞口的荷叶上放了两条鱼,都是新鲜的,正在活蹦乱跳。 难不成……这谷底真有人? ☆、第六章 *** 阮韫想起以前看过的那些古装剧,主角掉落悬崖后,通常都会遇上闭关修炼的高人,并得其指点。更有甚者,还会捡到失传的秘籍,或是发现被人遗忘的宝藏。 没准儿这谷底真有高人!? “多谢前辈!”声音回响在山谷间,却是无人回应。 怀揣着愉悦心情,阮韫稍微收拾了一下那两条鱼,将它们串起来放在洞内,准备回来再烤着吃。 这次,他决定去趟河流的上游,看一看自己落下悬崖的地方。越往上游走,水声越大。 正是旭日初升之际,晨光遍布,弥漫在山谷的白雾逐渐散去。林中鸟雀欢啼,令人不由心旷神怡。 阮韫就站在瀑布的不远处,水雾濡湿了他的衣衫,有点冷。 山峰耸峙,悬崖陡峭。崖壁如刀削一般,一眼望不见顶。只有恍如雪练般的瀑布,奔流直下,轰隆的水声贯彻耳畔。 瀑布下边是个水潭,清澈可见水底卵石。阮韫将外袍褪至一半,像是想到什么,将手伸进潭水里。 真冷。 他反射性地缩回手,顿时犹豫了。这副身体的体质明显不好,若是因为洗个冷水澡而引起发烧,这荒山野岭也没个人照顾,岂不是得把小命搭上。 想到这茬,阮韫决定另外再寻个温泉。他离开了瀑布水潭,其间隐约感受到一股炽热的视线,谨慎地回头看了一眼。和料想的结果一样,什么也没有。尽管如此,阮韫还是拔腿就跑。 这一跑就跑到了山中的树林,望下看便是蜿蜒曲折的河岸,以及芦苇飞扬的浅滩沙洲。他抬头望见一棵桃树,上面挂满了红彤彤的桃子,看着非常诱-人。 阮韫摘了几个兜在怀里,想着等会儿洗掉表皮的绒毛再吃。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个丛林探险者,压根儿和穿越者不沾边。 他到水边洗了桃儿,坐在一旁的大岩石上吃了起来,一不小心便被桃汁糊满嘴角。 阮韫心满意足地吃了两个桃,又在水边洗净了脸。水面似有一个雪白的倒影,他起初以为是自己的,再一看却没了,硬是把他给吓了一跳。 他拍了拍脸,试图令自己更清醒一些。这几天总是生出这种错觉,难道说真的有人在暗中偷窥他? 思及此处,阮韫浑身打了个激灵,抬腿便往回洞穴的路走。回去的路上看见几只野山鸡在瞎转悠,他跟在后面追了老半天。最后直接把野山鸡全都追进了芦苇丛里,再不见它们的身影。 阮韫只得放弃,决定回去做烤鱼。什么野山鸡,往后再说吧。 回到洞穴,鱼还好好地挂在那里,看上去没有被侵-犯过的痕迹。按理说这种地方应该有不少野兽才对,但让阮韫奇怪的是,除了譬如鱼、虾、山鸡之类可以吃的,其他具有攻击性的野兽连半条影子都看不见。 他像昨夜那样生了个火堆,将鱼破了肚放在火上翻烤。鱼香味很快飘了出来,惹得阮韫的肚子咕咕直叫。 这鱼肉没有添加任何佐料,换在平时肯定极难入口。可现在的处境不同,再难吃也胜过挨饿。 阮韫吃过鱼肉,还惦记着去找温泉。同早上一样,他才踏出洞口,地上霍然躺了两只又肥又大的野山鸡。 奇怪…… 这次阮韫不敢动了,他实在想不明白,到底是谁在每天给他送食物。如果真是高人的话,早该现身才对,没必要这么藏着掖着。 “多谢前辈再三送礼,晚辈斗胆请前辈出来一见。” 阮韫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,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之后,绕过野山鸡走开。 他在那天的泉眼附近发现了一处温泉,水面冒着热气,温度恰到好处的舒适。这温泉比他想象中还要大得多,塞二三十人完全不是问题。 阮韫解了衣带滑到水中,本打算顺道把衣服给洗了,可又担心没个换的,只得作罢。 头顶日光温煦,穿过树叶的罅隙漏在他的脸上,白皙的肌肤仿若透明。 阮韫好不容易放松一下,试着闭了眼睛养神。温暖的阳光令人昏昏欲睡,他仿佛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他的面前,突然就醒了。醒来什么都没有,树林四周空荡荡的,风拂过时捎带着一点儿凉意。 泡完之后,阮韫将就穿了里衣,把外袍给洗了准备拿回去烤干。路中随手捡了些枯枝,还险些摔了个跟头。本该从山坡上滑下去的,又像被人扶了一把,忽地便站住了脚跟。 片刻有惊无险,阮韫回到洞穴。尚未走近,远远就看见洞口放了不少野山鸡。他离开的时候仅有两只,一转眼又多了五六只出来。 这人是以为他嫌少? 阮韫搞不明白,担心等会儿又有野山鸡无辜丧命,便全都拖回了洞里。所幸这个洞穴比较宽敞,放这么几只野山鸡几乎是绰绰有余。 入了夜,阮韫坐在石床上,借着火光看那些信纸上的小字。这是原主他娘留下的遗物,本就是泛黄的,被水这么一浸,字迹更显不清了。 从这些模糊不清的小字中,阮韫依稀知道,原主的身体之所以会怀孕,是家族遗传所致。而这个家族遗传,则来源于过去的诅咒。至于这个诅咒是什么,他的娘亲也不清楚,所以没有写下来。 信上多是担心的话语,千叮万嘱他不要轻易与陌生男人接触。越往下看,阮韫越觉得这封信像是写给女儿的。 不过他有一个奇怪的地方,既然知道他是这样的特殊体质,为何原主他娘还送原主去太玄宗修仙?还是说,希望原主可以通过修仙改变自己的命运? 阮韫看完信纸,困意很快翻涌而来。他强撑着睡意,将里衣换来洗掉,独独穿了件外袍。 夜深露重,山里的夜晚本就很冷。他怕冻成感冒,不敢睡在石床上,只好紧挨着火堆,往里头添了不少枯枝。 不知明早醒来,洞口又会多出什么东西。 ☆、第七章 *** 昨晚阮韫做了个梦,梦见自己被冻得瑟瑟发抖。却不知有什么把他紧紧裹住,挡去了夜里的冷风。 他醒来打了个寒噤,里衣已经干了,正好重新换上。那个梦实在太过真实,真实到让阮韫有些后怕。 如果不是他确定昨晚梦里的东西是白色,恐怕还会以为是那条赤蛇又找上了自己。 就这么过了几天,阮韫基本上摸清了这谷底的情况。同样地,每天早晨洞口都会有人送来各种各样的食物,除了新鲜瓜果,其他都不重样。 阮韫也没发现其他洞穴,渐渐地,之前的想法产生了动摇。他甚至怀疑,这谷底根本就没什么高人。 可倘若没有高人的存在,那些食物到底又是谁送来的呢? 为了查出这个‘幕后者’,阮韫决定‘守株待兔’。 这日早晨天还没亮,他便悄悄出了洞穴,在洞外的芭蕉树后面偷偷观望。 可能是醒得太早,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也没见到来人。阮韫逐渐失去了耐心,正以为这人不会来的时候,不远处闪过一条模糊不清的红影。 待那红影越来越近,阮韫睁大眼睛仔细一瞧,竟然是之前那条赤蛇。赤蛇冒出一团烟雾,瞬间幻化成了一名年轻男子,令阮韫吃惊不已。 年轻男子停在洞外,一头红发仿佛燃烧的火焰。他朝着洞口张望了一会儿,显得十分踯躅,最后变出一篮鲜果。 阮韫悄悄伸头一看,果篮里面放了许多粉色的大桃子,还有沾满露珠的鲜花。可以看出,是相当精致了。 难不成这几天的食物都是这条赤蛇送来的?阮韫心里咯噔一声,这条蛇到底在打什么主意?是想把他喂胖之后再吃?想到这里,阮韫愈感坐立不安。 倘若真是这样,那么他将面临更大的危险,必须尽快地出谷才行。 目送赤蛇变身离开,阮韫慢吞吞地从芭蕉树后出来。这个地方待不下去了,谷底压根儿就没什么高人,只有修炼成精的妖怪。 这天,阮韫拟定好了出谷的计划,准备次日就动身。 在决定出谷的前一天,阮韫将那叠信纸埋在了芭蕉树下。 云层很厚,天空看起来像是要下雨一样。阮韫开始担心,若是这雨不停,山路定然难走。到那时候,连方向也分辨不清,还如何出谷? 他在洞口看了一会儿,向前迈出一步。既然作下决定,就没有退路。 阮韫再三确定了出谷的路线,又去抓了条鱼饱餐一顿。在天色未暗前,他去了附近的那处温泉,想着洗尽身上的霉气。 温泉在一片树林之中,不远的地方还有泉眼。清澈的泉水自石缝间缓缓流出,树叶飘落在平静的水面,更显静谧。 尚未走近,远见一抹红影,正是化成人形的赤蛇。 阮韫脑中警铃大作,又不敢打草惊蛇,只得慢慢后退。却不想踩着枯枝落叶,发出沙沙的声响。 他暗叫一声糟糕,掉头欲跑,孰料一头撞进了赤蛇怀里,反倒成了投怀送抱。 两人四目相对,阮韫下意识将他推开,随即被赤蛇捉住手腕。 “放开我!” 赤蛇不为所动,反是静静地看着他挣扎的模样,笑着问道:“就这么怕我吗?” “废话,你可是妖怪……”不自觉将心里的话脱口而出,阮韫连忙捂住自己的嘴,这下完了。 赤蛇却并未动手,眼睛一直落在他的身上,“给你送去的东西都吃完了?” 听了这话,阮韫不可思议地看着他,半天没回过神。 难不成……这几日真的是赤蛇在暗中帮他?是觉得他可怜?还是良心上过不去?不对,妖怪怎么会有良心。 阮韫说了句谢谢,不解地问道:“你为什么要救我?你不是想要吃了我吗?” 闻言,赤蛇笑了笑,伸手拂过他的耳发。 “我怎舍得吃了你,你真可爱。我是喜欢你,所以才想把你带走。” 卧槽,这蛇妖在撩他! 阮韫脸颊飞红,不由地退后一步。谁知这赤蛇的话是真是假,肉麻得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 那双赤色的眼眸藏着邪气,含情脉脉,像要把他给看穿一样。 赤蛇正欲上前一步,林中忽生异象。不过眨眼一瞬,乌云聚拢,天色顿变。 好似有一股烈风迎面刮来,刻意地拉开他与赤蛇的距离。透过这股快要令人睁不开眼的烈风,阮韫看见了一条盘旋在上空的白龙。 “是他。”赤蛇只说了这么两个字,拉着阮韫便跑。 那股烈风紧追其后,仿佛长了眼睛一般。 虽不明赤蛇的目的,但在看到那条白龙的瞬间,阮韫脑中只冒出来一个字,那就是——逃! 再不逃,等待他的只有被日的命运。 毕竟是凡人之躯,加上原主身体本就羸弱,没跑多久,阮韫便累得气喘吁吁。 “不行,我跑不动了。” 赤蛇二话不说直接来了个公主抱,把他带到了瀑布下。隔着帷幕般的水帘,化作一团红色光点进到瀑布后面,原来是一处水光粼粼的山洞。 也不知那条龙有没有追上来,不过目前暂时算是安全了。 阮韫挣开赤蛇的手心,赶紧与他保持距离,“谢谢。” “他们都想伤害你,而我不会,我会好好保护你的。”赤蛇的嘴就像抹了蜜一样。 阮韫当然不会相信他的话,不过他注意到了什么,“他们?” 赤蛇道:“对,他们。你的师兄,还有那条恶龙,他们都想伤害你。” 阮韫一时没懂他这话的意思,但隐约有所察觉,“你说我的师兄?他想害我?” 宋衡此人果然有问题! “我知道你不相信,但这就是事实。”赤蛇见他神色微变,以为他是在难过,宽慰道:“没事了,我不会再让他们伤你分毫。” 话音未落,瀑布外一声巨响,溅落偌大水花。与此同时,一道白光将水流劈成两半,一条浑身似雪的白龙浮在半空。 作者有话要说:计都:媳妇儿被坏人拐跑了,追! ☆、第八章 *** “你待在这里不要出去,我去会他。” 赤蛇随手设下一道结界,将阮韫一人留在这不大不小的洞穴之中。 阮韫不知这条恶龙是从何而来,也不知怎么会追上他。但见那一龙一蛇为了他发生激战,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个祸水。 阮韫明显地感觉出赤蛇不是白龙的对手,又因身负有伤,屡屡处在下风。倘若真如赤蛇所言,那么他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,这几日在谷底也多亏了他才得以存活。 他想出去阻止他们的恶斗,可又被结界拦下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场恶斗愈演愈烈,却束手无策。 便在这时,白龙仰天一声长啸。水流溅起数丈,直达峰壁。 阮韫下意识伸手遮住双眼,水珠乱溅,结界突然破裂。赤蛇赫见此状,扭头想去护住阮韫。 不料一团白光中途攻去,让他不得不做出自卫。再看时,阮韫已然落入白龙手中。 看着那扬长而去的白影,赤蛇化成人形站在原地,双手拧成拳头,嘴角渗出鲜血。 *** 阮韫还未回过神,风自耳边吹过,裹挟着一股凉意,令他忍不住瑟缩起来。 可阮韫又怕从半空摔落下去,只得死死地拽住龙角。说实话,这还是他第一次和龙这么近的接触。除了感到新奇之外,更多的是惧怕。 若是按照原文的剧情来走,他将会和这条白龙发生某种不可言说的关系。 阮韫想松手,又怕摔死。清白和生死之间,他很快选择了后者。小命要紧,自己若是宁死不从,难不成他还会来硬的? 事实证明,人不能太自以为是。 白龙在一片草地停下,不远处就是那处洞穴。原以为他会和赤蛇一样变成人形,不想阮韫等了半天也不见动静,只是冲他喷出温热的鼻息。 “你别过来啊。” 白龙似是听懂了他的话,果真一动不动。那双眼睛恍若幽深的潭水,清澈又深邃。 阮韫顿了顿,趁着他没注意,赶忙溜到了洞里。洞穴这么小,压根儿容不下白龙庞大的身躯,连头也伸不进去。 阮韫稍微放下心来,过了半晌,才悄悄伸了半个头去看。这一看不打紧,正对上那双眼睛,险些吓得他魂不附体。 敢情这条龙一直守在洞外?阮韫整颗心咚咚直跳,他不敢出去,在洞里待到入夜。 原本的计划就此泡汤,阮韫摸着咕咕直叫的肚子,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。正在想着,洞外飘来一股香味。 阮韫抽了抽鼻子,忍不住趴在洞口偷看。 离山洞不远的火堆上烤了只山鸡,颜色金灿灿的,非常诱-人。 过了好一会儿,阮韫也没看到白龙的影子。他咽了下口水,肚子又很不争气地叫了两声。 这该不会是引他出洞吧?他才不会中计。 阮韫重新回到洞内,闭着眼睛睡觉。可横竖也睡不着,反倒觉得更饿了。 就这么一直捱到半夜,阮韫软弱无力地趴在石床上。脚踝有点痒,他伸手挠了挠,指尖碰到什么冰凉细滑的东西,忽地便精神了。 他翻身一看,只见石床下多了一条小蛇。和赤蛇一样,浑身都是红色的,细看还有不少莲纹。 阮韫赶紧缩回脚,警惕地看着它,挥手想让它离开。 小蛇晃动着蛇身,蓦地变成了一个红头发的小男孩,站在他的面前。他的眼睛很亮,眉间绽放着一朵血莲。 “你就是那个漂亮哥哥吗?” 阮韫抽了口冷气,他已经清楚地知道了,面前这个小男孩很明显也是蛇妖。 小男孩回头看了眼洞口,露出十分谨慎的眼神,小声解释,“哥哥不要怕,我不会伤害你的。” “你是谁?” “我叫莲曜,是师父让我来的,师父他受伤了。”小男孩说着变出一些果子,“师父说让哥哥别担心,他很快就会来救你。这些果子是我从树上摘来的,等会儿我再去摘一些。” 阮韫愣了愣,很快想到了那条赤蛇,应该就是小男孩口中的师父。 “你师父的伤很重吗?” 莲曜点点头。 阮韫不知该说些什么,怕不小心说多了让赤蛇误会,便问道:“你知道外面那条龙是什么来历吗?” 莲曜眨着清澈的眼眸,道:“师父说,那条龙叫做计都,是从别的地方来的,不知怎么被困在了这座山谷。” “计都……他很厉害吗?连你师父也不是他的对手?” “师父也很厉害,只是师父本来就受了伤,才会败在他的手下。”莲曜在奋力地替他的师父辩解,“按照龙的年龄,计都还未成年,所以无法化成人形。他的脾气很怪,山里的大家都很怕他。” 阮韫沉吟道:“他一直都待在山谷,没出去过吗?” “这……我就不清楚了。” 阮韫又道:“那么多修者上鸬鹚山来斩杀恶龙,这事你不知道?” 莲曜回答道:“师父说外面的世界很危险,不让我出去,所以我什么也不知道。” 动静闹得这么大,怎么可能什么也不知道?阮韫对他的话产生了怀疑,但并没有明说。 如果计都一直被困在山谷,没道理会下山作恶。而且根据原书所说,在多年之后,道山绛阙的修者们发现这是一条神龙。也就是说,现在的计都很可能是被误会了。 他们正聊着,外头轰隆一声巨响,整个山洞都在摇晃,洞壁的石块哗啦啦落了一地。 阮韫好不容易站稳身形,再一看,莲曜正浑身颤抖,随即变回了小蛇模样。 “是他回来了?”这个他指的正是那条名叫计都的白龙。 莲曜点了点头,从石壁的一条缝隙钻了出去。 目送着莲曜离开后,阮韫随手拿衣袖擦了擦果子扔进嘴里。一口咬下去,味道还不错。 他有些好奇计都在洞外做什么,小心翼翼地探头张望,恰好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瞳,怔得退后几步。 计都见他毫发无伤,这才缓缓退离洞口,目光却射向远处,刚刚莲曜离开的方向。 阮韫忍不住脱口而出,“别杀他,他还只是个孩子。” 在他这么说了之后,计都果真停下动作,安安静静地趴在洞口,像极了一尊守护神。 ☆、第九章 *** 火堆燃着微弱的火光,在无边夜色之下,映照着一人一龙。 不知为何,有一种直觉告诉阮韫,计都不会伤害他,反而很听他的话。这么想着,他的胆子莫名大了许多。 当然,前提是他忘掉了那该死的剧情。 见着陷入沉默的阮韫,计都抬了抬眼皮,缓缓往后退了退。一直退到火堆后面,像是在故意给他挪个地方。 阮韫看了眼烤好的山鸡,知道了他的用意。不得不说,他看着确实很眼馋。 “这是给我吃的?” 计都点点头,生怕他会逃开一样,点头的幅度极大。 “那我吃了?”阮韫吞了吞口水,他实在是太饿了,那几个果子压根儿解决不了肚里的馋虫。 待计都再次点头之后,阮韫这才缓慢地走到了火堆旁。他在那儿吃着香喷喷的烤鸡,计都则默默地守在一旁。 吃完之后,阮韫说了声谢谢,赶紧溜回了山洞。所幸计都并未跟着进去,不然估计这整个山洞都会因此坍塌。 自此后,计都连续几日都守在洞外,食物每天都会送来,而且完全不重样。这让阮韫不禁生出疑惑,莫非计都才是他的恩人?赤蛇说的话都是假的? 他不敢出去和计都碰面,只每天冒着被日的危险,昧着良心接受对方的好意。 虽然知道这样做不太好,可阮韫也没办法。只要他一出去,计都就会跟在他的后面。 因此,还没等他现身,那些什么山鸡什么野鸭,甚至天上连正在飞的鸟儿也很快被他给吓走了。 那一瞬间,阮韫想到了一个十分恰当的词——狐假虎威。 总的来说,计都就像是个跟屁虫,几乎不会离他三尺之外。就连阮韫跑去温泉洗澡,他也在后头。 难不成……这条龙是看上他了?瑟瑟发抖。 “那什么……能不能离我远点?”阮韫回过头,小心地说道,“我想一个人洗。” 计都起初没听懂他的话,在原地愣了愣。等反应过来的时候,整个鼻尖都透着微红,僵硬地转身背过去。 不会吧?阮韫怀疑自己是看错了,这条龙刚刚是在害羞? 为免发生意外,阮韫没洗多久。他觉得自己真是胆大,明知计都是个危险的存在,还敢在他的面前洗澡。 看计都这害羞的反应,实在无法将恶龙这两个字和他联系在一起。 刚洗过澡的阮韫,头发还是湿-润的,瞥了眼计都后有意与他拉开距离。 计都也识趣地离他不远不近,像是害怕他会生气一样。谁又能想到,别人口中的恶龙会是这副模样。 ***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,阮韫觉得计都也不算是条恶龙,至少在他面前听话得仿佛一个孩子。 已经许久不见莲曜现身,这日入夜不久,他终于再一次悄悄地来了。同上次一样,他是见到阮韫后才从蛇身化成人形的。 莲曜开口便解释,“这几日计都一直守在洞口,又对你寸步不离,所以我不敢靠近。不过师父的伤已无大碍,很快就会来接哥哥离开此处。” 阮韫一边吃着他送来的果子,一边道:“对了,说了这么久,我还不知道你师父的名字。” 莲曜留意着外面的动静,刚准备回答,便听得洞口传来的对话。 “赤烛,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。”这个声音低沉又陌生,甚至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和威慑。 阮韫从未听过这个声音,但除了守在洞口的那条龙,他实在想不到还会有谁。所以,这龙不是哑巴,能说话? “是师父来了。”莲曜眼睛一亮,眉角染着欢喜,似在自言自语,“我就知道,师父是最关心我的。” 阮韫道:“你的师父就是赤烛?” “嗯。”莲曜点点头,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,小声道:“师父担心计都伤害我,所以在外面转移他的注意。他让我来跟你说,这个月的月圆之夜计都将会化形,也是计都力量最弱的时候。到时我和师父便会带你离开,请哥哥耐心等待。” 月圆之夜……计都化形……力量最弱……带我离开……耐心等待…… 阮韫提取了这段话的关键信息,道:“我知道了,你先走吧,我出去看看。” 见莲曜满脸担心的神色,阮韫又道:“放心吧,我保证计都不会对你的师父出手。” 莲曜这才安下心来,在看了一眼阮韫之后,变回小蛇离开了。 外面的对话仍在继续,阮韫准备着伺机出去。 却听赤烛道:“我来见我喜欢的人,难道不可以吗?” 计都冷冷道:“劝你说话小心点,这句话,吾很不喜欢。” 赤烛轻声一笑,“该小心的是你,计都,在那些无知修者眼中,你不过是条恶龙,同我们无甚差别。” 计都正要说话,却这时,阮韫出现在了洞口。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他,谁也没说话,空气沉默半晌。 阮韫想了想,说了三个字,“我饿了。” ☆、第十章 *** 这三个字虽然简单,却令这暴躁的两人同一时间安静下来。 阮韫冲赤烛使了个眼色,示意他快点离开这里。可赤烛根本不为所动,仍然留在原地。 天色微沉,一弯山月悬在峰头。谷底夜雾弥漫,湿/得仿佛能滴出水来。被冰冷的夜风一吹,本就穿得单薄的阮韫没忍住打了几个喷嚏。 他们同时有了动静,都想上前来,目光全落在阮韫一人身上。 “你……” 未待赤烛把话说完,神龙抢先护在阮韫身前,眼神冷如冰锥。 “还不走?” 夜雾虽浓,笼罩着上弦月的乌云已缓慢移开。细碎稀薄的月线穿透云层,寒冷的清辉笼罩在神龙周身。 偏生阮韫离他极近,龙鳞的淡光在他眼前隐隐发亮,全都映入了他好看的双眸。 神龙回过头时,恰好撞见这一幕,又极为不自在地将头转了回去。 另一边,赤烛自知现在的他不是神龙对手,终是化蛇离去。只有阮韫清楚,他并非畏惧计都,而是另有计划和准备。 只要等到月圆之夜…… 既然刚才已经开口说了话,计都不好再继续装哑巴,小心地询问面前之人,“想吃什么尽管与吾说。” 阮韫尴尬地笑了笑,满脸不好意思,“我好像又不饿了,那我先休息了。” 他说完这话,逃似的回到了洞里。剩下呆愣的计都,盯着那风一般跑掉的身影出神。 是在害羞? 经过这一夜后,他们的关系仍同往常一样,并没有因为赤烛的出现产生太大变化。但阮韫心里很明白,一场不可避免的风雨即将来临。 自从知道计都其实可以开口说话之后,阮韫闲得无聊便会和他聊天。一来是为了打发时间,二来是想趁机了解一下他与赤烛之间的恩怨。 听计都所说,他原本不是这个世界的。他的故乡叫做修罗海,在遥远的八荒之境,一片深蓝色的无边海域。 而当阮韫问他为什么会来窅境的时候,计都却是沉默了,许久也不说话。 连续几日天气放晴,山谷又恢复了些许暖意。 阮韫每日数着时间,今晚就是月圆之夜了,不想时间竟会过得如此之快。一想到他很快便会离开这谷底,忽然生出一丝不舍。 人一旦养成了某些习惯,便会很难去改变。 趁着午后的天气不错,阮韫打算去泡个温泉浴。一早醒来并没在洞口见到计都,他起初没在意,但越想越觉得奇怪。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?知道他今晚会离开?还是说对他感到失望,默默走了? 走了最好,以后便逍遥自在了,再也不用待在这个鬼地方。 心里这么想着,阮韫却有一种无端的失落感,大抵是习惯了计都的存在。 他泡完温泉又摘了些果子喂饱肚子,时间已接近傍晚。阮韫一个人走在回山洞路上,半边天色映得河水通红。 突听草丛间一阵窸窣,一条小蛇从路边滑出来,是莲曜。 阮韫猜到他会来,但没猜到会来得这么晚。此时看着面前这条小蛇变成小男孩的模样,他已经见怪不怪了。 “漂亮哥哥。”莲曜左顾右看,目光似乎是在搜寻计都的踪影,“那条龙不在吗?” 阮韫道:“今天从早上便没见着他,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。” “今晚是他的化形之夜,是计都力量最弱的时候,他一定会出现的。”莲曜不慌不忙地摸出一只小玉瓶递过去,“这是师父让我给哥哥的。” 阮韫接过小玉瓶,摩挲着光滑的瓶身,“这是什么?” 莲曜耐心解释道:“这是散魂水,是专门对付计都用的。若是在他化形之前服下,他便无法成功化形。” “散魂水。”阮韫跟着念了一遍这个名字,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,他接着问道,“你又如何知道计都今晚一定会出现?如果他不出现,我拿着这个岂非毫无用处?” 莲曜红着小脸,说话开始支支吾吾,“哥哥不知道吗?” “嗯?”阮韫真不知道。 莲曜吞吐道:“我听师父说,每条龙成年时都会面临第一个发情期,计都也不例外。” 这下轮到阮韫脸红了,该死,他怎么差点忘了这茬! 阮韫握紧瓶身,点头道:“我明白了。” “嗯嗯,那晚上我就和师父一起来接哥哥。”小男孩的眼睛好似藏着星子,亮闪闪的。 待莲曜离开之后,阮韫把小玉瓶收回袖中,一路回到了山洞。因为心里想着事,不由放慢了脚步。 等抵达洞口时,天边只余下几丝绛色,夜幕降临了。 阮韫尚未走近,远远便望见了一条白影,正是白日不见踪迹的计都。他仍然是神龙模样,只是出奇的安静,甚至没有主动上前来。 看来莲曜说得一字不差,计都晚上确实回到了这里。难道真的是发情期到了? 阮韫犹豫了一下,小心地走过去。但见计都软绵绵地趴在草地上,双眼很重,整条龙显得没精打采。 “你……没事吧?”阮韫觉得自己这样像是明知故问,可他又别无办法。 计都喷出一口热气,知道是他来了,缓缓抬起眼皮,在看了一眼他后又重新闭上。 看他非常难受的样子,阮韫终于还是于心不忍。这几日在谷底多亏了计都的照顾,不然其他妖怪早便对他下手了,可能连骨头渣子都不剩。 “你很热吗?我去给你弄点凉水。” 阮韫找了个借口趁机开溜,一口气跑到了河边。他双手捧了凉水洗了个脸,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点。然后,他慢慢地摸出了那只小玉瓶。 “散魂水……”用了这个会死吗? 脑中突然冒出这个想法,阮韫被自己给吓了一跳。小玉瓶随之从手上滑落,所幸的是又被另一只手给接住了。 赤烛不知是何时来的,一头火红长发在黑夜中格外张狂。这里离山洞有段距离,所以他才敢在此处现身。 “怕吗?”赤烛笑得很温柔,将小玉瓶放回他的手里,“放心,还有我在。” 阮韫看着他伸过来的手,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。同时,小玉瓶已经重新回到了他手上。 “为什么你不动手?”对于这件事,阮韫依然带着几分警觉。想要利用他除掉计都?门都没有。 赤烛道:“你也亲眼看到了,现在的我并非是恶龙的对手。只有等到他化形,力量最弱的时候,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。” 阮韫道:“莲曜已同我说过了。我想知道的是,这个散魂水到底有何作用?” 赤烛道:“它只有一个作用,便是阻碍计都的化形。” “行,我明白了。” 如果只是单纯的阻碍化形,那便简单多了。但赤烛的话真可信吗?这是阮韫最怀疑的地方。 转念一想,倘若真能阻碍计都化形,也就能够避免原文情节的发生,光是这一点便足够让阮韫心动了。 阮韫折了大张荷叶盛了不少水,又将散魂水倒入其中。在赤烛的注视下,掉头朝着山洞的方向走去。 奇怪的是,他并没在洞口看到计都的身影。难不成是察觉到危险离开了? 阮韫捧着荷叶弯腰进到山洞,洞内还没及时点燃火堆,仍然是漆黑一片。唯有洞外的几点月光射进来,照亮山洞一隅。 “计都?”他轻轻喊了一声。 “我在。” 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,阮韫看着拓在地面的细长身影,僵硬地转过身。 但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正靠在洞口,满头银发恍如流水泄下,额上露出一对龙角。那双眼眸仿佛能摄人魂魄似的,直勾勾地看着他。 ☆、第十一章 *** “你是……计……计都!?” 明明已经听到了回答,阮韫仍是没忍住地喊出他的名字,仿佛再一次的确定。 不会吧?这么快就化形了?怎么和说好的剧本不一样! 他的目光缓慢滑落,直到看见男人接近全|裸的躯体,瞬间感觉自己眼瞎了。 计都的双眸像是一汪春水,又恍如罪恶深渊。在盯上阮韫的那一刻起,视线便再没从他身上移开。 他似乎有些难受,慢慢地朝着洞内走来。晶莹的汗珠不断冒出,逐渐染湿了他额上的银丝。 阮韫意识到危险渐渐逼近,可双腿却不听使唤似的,一点儿也动不了。在回头看到计都的那一瞬,荷叶便已啪地落在了脚下,连同那一捧无比清澈的散魂水。 山洞宽敞,晚风时不时地吹进来。阮韫却莫名感到口干舌燥,不知是不是因为对方的气场太过强大。 此时此刻,他大概明白了计都会对他好的原因。 每条龙成年时都会面临第一个发情期,计都自然也不例外。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化形,所以在此之前必须找到适合他的配偶,也可以称之为择偶。而当到了发情期时,便会自然而然地与之‘交|配’。 这两个字听起来不太文雅,但也是最恰当的词语。 阮韫心里咯噔一声,敢情从一开始自己就被看上了。不过这条龙是什么眼神,他可是个男人!还是说,这就是一条搅基龙? 阮韫不否认自己是个gay,但他并不认为自己会成为一个受,哪怕是在现在这种危急的时刻。 “你……你别过来啊!” 阮韫试着后退,可计都仿佛听不见他的话一样,仍在往他不断靠近。他很清楚地知道,自己并不是计都的对手,也并不想和他交手。 不过,如果让他做攻的话,帮个忙解决一下发情期也不算问题,好歹这一阵都亏了计都的照应。 “需要我帮忙吗?”阮韫大胆地说出这句话,指了指旁边的石床,“那什么,要不你先躺下,我试试?” “我……躺下?” “嗯。” 看着计都听话地躺在石床上,阮韫不由地松了口气。目前来看,这条龙还挺有做受的自觉。 只是帮个普通的忙,应该不会动不动就怀上孩子吧? 带着这样一丝侥幸,阮韫小心地来到石床边。刚探了下计都的体温,手腕便被用力地抓住了。 两人四目相对,阮韫忽觉手上的力道更重了。紧接着后背一凉,他和石床来了个亲|密的接触。 感受到唇上的柔软,阮韫瞳孔骤缩。那张脸离他极近,属于计都的气味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,将他整个人紧紧地包裹其中。 【此段画面太过刺激,自动打上晋江马赛克,小可爱们可以自由放飞想象哦(擦鼻血】 “你行不行?” 面对突然停下动作的计都,阮韫恨不得把他给直接踢下去。但他感觉自己就像个柔弱无力的破布娃娃,哦,比破布娃娃好一点,至少比想象中要爽得多。 他大概有点明白,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小受了。啧,从今晚起,他也成了大众队伍中的一员,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。 计都随手设下结界,一道月白色的屏障笼罩在洞口。他看着身|下的阮韫,又恢复到刚才的霸道。 “唔!” 阮韫被吻得喘不过气来,用余光瞟了眼洞口的方向,才知那对师徒此时已来到了洞外。 难怪计都更猛了,原来是有人试图打扰这场饕餮盛宴。还说什么月圆之夜是计都力量最弱的时候,承|欢之中的阮韫丝毫不这么认为。 但听轰隆一声,巨大的响声回荡在山谷,是结界破了。被打搅的计都面露不耐,可在看着阮韫时仍不免温柔。 “疼么?” “……”这不是废话吗! 阮韫别过头,眼尾的红|晕早便将他出卖。 “你先出去。” “嗯。”计都不舍地吻了吻他的唇,起身退出的同时,身上已多了一套衣物。“吾去去便回。” 阮韫没有躲开,第一次开荤还挺爽的。他嘴上不说话,身体依然很诚实。然后,他很快想到了一个被遗忘的事实。卧槽,他不会怀孕吧? 这么想着,阮韫整个人心都凉了。洞外打得难舍难分,洞内的他正在暗自唾骂自己。怎么一点儿也不懂得矜持!也罢,先爽够再说,反正时间是不可能倒流了。 他一直在努力逃避剧情,可结局依然不可避免。或许这就是他和计都的羁绊,是永远也逃不开的。 “哥哥!” 阮韫正望着洞顶出神,耳边忽地响起一个喊声。他知道是莲曜趁着他们交战之际偷偷跑了进来,也知道是来接他的。可不知为何,他却一点儿也不想动。 大概是……腰疼? “哥哥,我们来接你了。”说完这话,莲曜吃惊地看着他。 阮韫仍留着欢|爱后的痕迹,蜷缩在冰凉的石床上。化形成功的计都不同往日,这对师徒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。 阮韫侧目看向莲曜,好不容易靠着石壁坐起来,冲他挥了挥手,“你走罢,让你师父也走。” “对不起哥哥,是我们来晚了。” 阮韫摇摇头,无论时间早晚,也无法阻止他与计都之间的孽缘。“不是你们的错,不需要和我道歉。” 莲曜没有动,好一会儿才向他慢慢靠拢,一直走到石床边。他抬了抬嘴唇,语气忽地变了,“哥哥,我只有师父,而你不一样,我只能对不起你了。” “?” 阮韫正一脸茫然,却见一道红色利刃自眼前一闪而过。他反射性地闭上双眼,霎时间,四周的空气静止了。 许久也没听到动静,那柄红色的利刃亦并未落下。阮韫适才睁开双眼,却见计都挡在他的身前。透过一道缝隙,他看着地上一滴一滴的鲜血,整颗心突然悬了起来。 “急着找死?”随着刀刃落地的哐当之声,计都直接把莲曜扔了出去。 ☆、第十二章 *** “别杀他。” 想到那个常常叫他哥哥的小男孩,阮韫还是心软了。无论他们抱有何种目的,但至少曾经给过他希望,也曾那般照顾他。 计都闻言及时收手,再次设下结界将洞内与洞外隔开。他朝着阮韫一步步走去,然后将他紧紧禁锢在怀,粗|暴的吻不停落下,容不得半点儿拒绝。 “你是吾的人。” 阮韫初是眉峰微蹙,直到被吻得久了发出阵阵喘|息,渐渐习惯了计都这种单刀直入的方式。他的脸颊呈现出淡淡的绯色,叫人看了更加心动,心生爱怜之意。 也不知过了多久,阮韫时醒时睡,连白日黑夜都分不清了。他哪里知道计都的发情期会这么长,而且丝毫不知精疲力尽为何物。 山洞外,一条红色小蛇嗅到危险的气息,吓得赶紧缩回路边的芦苇丛里。莲曜匆忙地跑回瀑布下的崖窟,连头发被水珠润湿了也没注意。 “师父!” 赤烛正在那儿闭目打坐,他本想借着计都化形趁机动手,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算错了时间。计都化形比想象中要早,他迟了一步。不仅失了美人,还因此受了重伤。想要对付现在的计都,简直是难如登天。 赤烛缓缓睁开眼,“他出来了吗?” “没有。”莲曜摇头道:“他们已经在洞里待了整整三天三夜。” “连计都也没出来?”赤烛眯了眯血眸,似乎感到有些意外。 莲曜道:“他刚刚才出来的,不过洞口有结界,我无法靠近。” “嗯,他的发情期是该结束了。” “师父……”莲曜欲言又止,“要不我们还是离开鸬鹚山吧,离开这里,一起去别的地方。” 赤烛忽地发出一声冷笑,“为什么是我离开,而不是他?为什么我看中的,他偏要与我抢。莲曜,很多时候你要明白,想要得到东西必须不择手段。不然……你一松手就什么也没了。” “是,师父,徒儿知道了。” 之后,这句话永远留在了莲曜的记忆里,也教会了他所谓的不择手段。 “知道便好,可别再活成师父这样。”赤烛嘴角划过一丝苦笑,满意地点点头,“我方才感受到一丝人的气息,应该是有人来到了谷底。” 莲曜见他想要站起身,连忙上前去帮忙扶住。 “接下来,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。” 小男孩乖巧地点点头,“师父请说。” 赤烛念了一段咒术,道:“刚才那段你务必记住,然后去破坏那道结界。切记,若有危险立即撤离,最好是将那些人引过去。” “嗯嗯,徒儿明白了。”莲曜黑亮的眸子跟着他打转,“那师父你呢?” “这么多天过去了,是时候去问候一下他。”赤烛双手握拳,说话咬牙切齿,“计都,我也要你尝尝得到又失去的滋味。” *** 阮韫半睁着睡眼,浑身的酸痛感让他半点儿也不想动。这几天被计都折腾得够呛,感觉命都快去了半条。 他摸了下身旁,没人。刚刚随口说了句饿了,没想到计都真会出去给他找吃的。 “真是傻子……” 洞外的光线明晃晃的,反而将洞内衬得格外阴冷。阮韫好几天没见阳光了,正想出去看看。所幸昨晚身体被清理过,今早醒来并无不适。 光线微微刺眼,阮韫下意识抬手挡住,等出了山洞才反应过来。结界没了?他伸脚试探了一下,确无任何反应。 大抵是在洞内待了太久,头顶的阳光刺得太阳穴隐隐作痛。计都还没回来,让人不免担心。从开始到现在,阮韫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,会主动担心一条与他经过三夜之欢的龙。 果然,人的身体是最诚实的。 “阿韫……” “阮师弟!” 正准备转身回到洞内,阮韫突然听到来自身后的喊声,不用想都知道是谁。都过了这么久,太玄宗的同门终于还是找来了这里。他依然记得他师兄推他落谷的时候,眼神中不带一丝犹疑。 阮韫回过头,讷讷地喊了声,“师兄。” 另外两名弟子面露喜色,随即上前,“太好了,总算是找到人了。我就知道阮师弟福大命大,是不会这么轻易离开我们的。” 宋衡也跟着道:“阿韫,是师兄来晚了,让你受苦了。” 阮韫按了按额头,没说话。头没来由地发晕,他竟是直接倒了下去。 “阿韫!”宋衡连忙接住晕倒的他,将他抱在怀里,口中喃喃,“师兄对不起你。” 却在这时,听得山谷间一声巨响,震得群鸟展翅,众兽纷逃。 “师兄,有妖的气息。” 两名弟子立即警觉,视线穿过峭壁秀峰,落在同一个方向。 宋衡抱起阮韫,道:“先带阿韫回太玄宗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PS: 阮韫是喜欢上了计都而不自知,所以叫做身体诚实。 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可爱,么么哒~ ☆、第十三章 *** “阮师弟醒了,快去通知宋师兄!” 耳边一个声音忽地炸开,阮韫抬了抬沉重的眼皮,动了下干燥的嘴唇。 “阿韫,你醒了。”宋衡疾步赶来,守在床边。 阮韫头疼得厉害,直到看见宋衡之后,意识才逐渐清明。他知道自己被带回来了,回到了太玄宗。 “嗯……”身上的衣物已经焕然一新,想必全部痕迹也被发现了。 阮韫本以为自己的脸皮够厚的,但思及此处,仍是尴尬地低下头,不敢去直视他们。 “醒来便好。” 宋衡没有多加追问,只让人熬了些粥送来,看这情形是打算亲自喂他。 “师兄,不用这么麻烦,我自己来就行。”阮韫不好意思地婉拒了他的好意,伸手接过瓷碗。 宋衡微微一顿,大概也意识到了什么,抿了下唇道:“行,有什么需要再叫我。都散了吧,别在这儿影响阿韫休息。” 其他弟子这么一听,也纷纷起身离开,走时顺道把门也带上了。 “师兄,你说阮师弟在鸬鹚山待了这么久,那条恶龙没对他下手?” “对啊,我看阮师弟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,像是被……” “嘘,小声点。” 门被关上之后,阮韫隐约听到这么两句话,很快又随风飘得远了。 他在床上躺了大半天,因为害怕被人问起鸬鹚山发生的事,索性继续假装身体不适。但比起这个,他更担心的是计都。 如果计都回去后没看到自己,会是什么样的表情?会来找他吗?会疯了似的找他吗? 原文剧情是这样没错,可事实又会如何,阮韫心里很没底。他就这么一直躺到下午,宋衡再来看他时便装作正在熟睡,连眼睫毛都没动一下。 傍晚时候,宗主来了一趟。毕竟阮韫是他的弟子,也是唯一一个从鸬鹚山安全归来的人。 “师父……”阮韫想要起来行礼,被太玄宗主拦住了。 “躺着便行。”宗主道:“我听宋衡说,他是在谷底发现你的,那你有没有看见那条恶龙?” 阮韫猜到宗主会问这事,倘若故意隐瞒反倒容易令人起疑。他点头道:“看见了,不过我当时很怕,所以就躲了起来。” 现在的他本就显得很弱,撒起谎来一点儿也不像是在骗人。 宗主若有所思,随便聊了一些,大多是让他安心休养之类的话。 “你也别怕,很快道山绛阙的修者们会再上鸬鹚山一趟,那条恶龙最近应该不会有所行动。” “嗯,弟子明白了。” 话是这么说的,但阮韫心里却隐隐透着担忧。计都化形不久,又有赤烛与他为敌,再加上道山绛阙的诸多修者,他能应付得来吗? 在太玄宗休养了近半月,期间没再听到有关计都的消息。阮韫本欲旁敲侧击地向宋衡打听,想来想去又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。 半个月的时间,说长不长,说短也不短。如果计都真的在乎他,又怎会不来找他?说到底不过是萍水相逢,自己的存在只是临时帮忙解决一下发情期而已。 这几日太玄宗并没什么变化,也没听到其他弟子闲聊鸬鹚山的消息。倒是阮韫的胃口变好了不少,平时吃一碗饭便可饱足,现在也是不行了。 “阿韫。” 阮韫正像往日一样打扫玄机楼,听到声音知道是宋衡来了,慢慢转身喊了句师兄。 宋衡才从山下回来,手里扬着一只纸袋,“看我给你带了什么。” 他们一道走出玄机楼,宋衡将纸袋塞到他手里。 “道山绛阙的修者已经聚集在鸬鹚山下了。”他有意无意地说着,“过几日我可能还会再下山一趟,阿韫想吃什么尽管跟我说。” 阮韫打开一看,是一小袋酸梅干。看来是原主喜欢的东西,而他自己却一点儿也不喜欢酸的,酸甜酸辣都不行。 “谢谢师兄,其实不用这么麻烦。” 宋衡笑着道:“你的事怎能算是麻烦,以前我下山的时候你总缠着要我买,现在不喜欢了?” 若不是亲眼见过另一张面孔,面前的宋衡真的算得上是世界第一好师兄。但阮韫想不明白,他不过就是一名普通的太玄宗弟子,又哪儿会惹上他的师兄?甚至不惜背后杀人? 难道是原主没有接受对方好意?宋衡因此怀恨在心? “既然是师兄买的,阿韫当然喜欢。”阮韫背脊微寒,勉强吃下酸梅干,轻轻咬了一口,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吃。 这换了副身体,连口味都跟着变了? 阮韫又试着吃了一些,却不想胃中一阵翻涌,当着宋衡的面儿直接干呕起来。呕过之后他抬袖擦了擦嘴,过一会儿又没事了。 “阿韫。”宋衡给他拍了拍背,急问道:“还好吧?” 阮韫缓了口气,“没事,可能是最近吃得太多,吃坏了肚子。” 但阮韫没想到的是,他都开始忌口了,可这吃坏的肚子连续几日都不见好转,反而变得更严重,甚至让他在全宗的同门面前丢脸。 这天,宗主把所有人都召去了太玄堂,说是为了下山屠龙做准备,从中筛选一些出类拔萃的弟子。 不知是不是早上又吃错了什么,阮韫在那儿吐个不停,引来不少师兄弟侧目相望,几乎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。 “阿韫,哪里不舒服吗?”宋衡见他皱着眉,连忙把他扶住,“放心,等会儿就没事了。” 宗主站在那儿看着他们,眉间隐隐透出一丝不安。他不动声色地走到他们跟前,对宋衡道:“你先带他回去休息。” 说着又吩咐围观在旁的弟子,“秦络,你去给你阮师弟找个大夫来。” “嗯,弟子这便前去。” 阮韫吐晕了过去,等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床上,睁开眼便看见了替他把脉的大夫。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,但又不敢开口。 宋衡道:“林大夫,我师弟到底是怎么了?” 大夫紧锁眉头,把了好几次脉才回道:“实不相瞒,这是喜脉,阮公子应该怀孕了。” ☆、第十四章 *** “怀孕!?”宋衡闻言色变,说起话来也磕磕绊绊,“阿韫身为男子,又怎会怀孕,大夫你莫不是看错了?” 阮韫早就料想到了这个结果,原主本就是先天受孕的体质,他又和计都在洞里卿卿我我了整整三日,能不怀孕那才奇怪。 一开始他是相当排斥的,觉得男人怀孕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,更万万不可能发生在他的身上。 而如今在得知自己怀孕时,阮韫发现他竟已坦然接受,甚而怀了一丝莫名的期待,期待这个孩子可以来到世上。 林大夫捋了捋花白胡子,一边写下药方一边道:“老夫行医多年,看过的病人无数,怎么会连喜脉都分不清。虽是男子,但也不算稀奇,身体仍需好生调养。这是安胎的方子,你们可以按上边抓点药给他喝。” 既然连大夫都如此确定,宋衡自是不好再多说什么,捏着那张药方陷入了沉思。 这事目前仅他一人知晓,可面对阮韫时他仍然难以把话问出。宋衡当阮韫是在难过,安慰道:“阿韫放心,师兄会替你保密的。” 阮韫并不相信宋衡的话,仍是偏过头对着他说了句谢谢。他不是感到难过,而是在发呆。就目前的剧情来看,计都肯定是会来救他的,可到底要等多久呢? 宋衡送走了林大夫,并按着方子抓了药回来,熬好端到他的面前。 “谢谢师兄。” 药碗刚放下,宗主便来了。想必是走得急,面上带着几丝紧张神色,秦络等弟子也跟在后面,围在门口没有进去。 宗主直接问宋衡,“大夫是怎么说的?” 宋衡编了个谎,“大夫说阿韫是染上了风寒,他在鸬鹚山待了那么久,天气一冷病情就加重了。我给他熬了药,看来这段时间得躺在床上休息。” 阮韫安静得像一只小兔子,十分尽责地扮演着病人的角色。他的面容略显憔悴,确实和染了风寒无异。 宗主道:“我本便不打算再让阿韫下山,这几日的早课也一齐免了。”说着他看向阮韫,“你先把身体养好。” 阮韫嗯了一声,听话地点了点头。 等他们探望完后,晚上宋衡又来了一趟。除了送安胎药过来,还特意做了鸡丝粥,可以说是相当暖心了。 “阿韫,你悄悄告诉师兄,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?” 在阮韫喝粥的时候,宋衡终于忍不住好奇问出这句话。他擦了擦嘴角,小心地放下碗,许久也没开口。 宋衡当是自己吓到了他,连忙道: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,等过段时间我再找个理由,把你送到山下去静养。” “麻烦师兄了。”看在宋衡这么殷勤照顾他的份上,阮韫稍微讲了下怀孕这件事的由来,但从始至终都没提到计都的名字。 宋衡恍然道:“难怪会发生这等奇事,原来是家族遗传所致,那孩子的父亲……” 见阮韫面色微白,抿紧嘴唇不愿言语,说到一半的话又被宋衡生生吞了回去。 “时间不早了,阿韫早点休息。这几日我要下山与道山的弟子会面,拜托了秦络师弟让他每天把药送来,你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跟他说便是。” 阮韫闻言,这才稍微抬起头看向他,“师兄这么快就要下山了吗……” “嗯……”宋衡道:“恶龙之事刻不容缓,况且好不容易能与道山合作。为了太玄宗,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。” 计都一定不会有事的…… 心里这么想着,阮韫在宋衡走前说了句,“师兄小心。” “嗯,等这次回来,我就去山下给你寻个住处。” 没过两天宋衡便下山了,每天来给他送药的是一名叫做秦络的弟子,也是他的师兄。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显怀……阮韫躺在卧榻上,不自觉地摸了摸肚子。这几日都按时地喝了药,孕吐便没之前严重了,只不过还是喜欢吃酸的东西。 都说酸儿辣女,肚里的小家伙会是一个男孩儿吗? 阮韫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多,还不知道计都会不会来找他。如果不会的话,他一个人又如何养大这个孩子。而且计都是一条龙,保不准生出来一只怪物。 一时间思绪飞得老远,直到秦络的脸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。 “阮师弟在想什么呢?一会儿笑一会儿愁的。” 阮韫回神,从卧榻上起身,“没什么,秦师兄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?” “师兄说让我记得给你买酸梅干,咯。”秦络一边递过去,一边笑着开玩笑,“我还以为只有怀孕的人喜欢吃这种东西。” 闻言,阮韫神情微滞。 又过了几天,某日阮韫去玄机楼找书来看时,无意中听到两名洒扫弟子的对话。 “我还是头次听说,这男人竟然也能怀孕。” 另一名弟子面露震惊,“怎么可能。” “那个阮师弟你记得吧?听说他一个人在鸬鹚山待了半个多月,回来就病倒了。” “那也不一定是怀孕了啊。” “这你就不知道了,我听说啊他怀的可能是那条恶龙的……”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,抬头看到阮韫一闪而过的身影,那名弟子随即住嘴。 这件事很快在太玄宗内传开了,甚至惊动了宗主。阮韫一出去便会感受到其他弟子异样的眼光,只得整日待在屋里。 终于有一天,宗主带着那名大夫过来了。面对宗主的咄咄逼问,阮韫一言不发,更像是默认。 无论孩子的父亲是谁,对他们来说这都是个孽种。 “阿韫你要清楚。”宗主深吸了口气,“这个孩子留不得。” 阮韫眉眼低垂,“我很清楚,这是一条命。” “你要知道你只有两个选择,要么他死,要么你们一起死。” 宗主叹了口气,拂袖而去。 不到一夜时间,此事便在太玄宗闹得沸沸扬扬。次日阮韫被两名弟子带去了玄机楼,他知道宗主接下来要做什么,碍于有孕在身没做过多反抗。 如果上天真要这个孩子降临于世,那么这一定不会是绝路。 在众目睽睽之下,阮韫被带到了宗主面前。 “想好了吗?” 他的脸色格外苍白,嘴唇翕动,“想好了,我选择后者。” “你……”宗主气得浑身都在发抖,“为师再问一遍,他是恶龙的孽种吗?” 阮韫点头承认了,四周顿时一片哗然。 便在宗主准备动手之际,却见天上黑云翻滚,一条白龙从天而降。 ☆、第十五章 *** 整个太玄宗瞬间陷入一片混乱,却是谁也不敢上前一步。 “计都……”看着面前的高大男人,阮韫差点以为这是错觉,一不小心泪水便从眼角溢了出来。 见对方眼眶微红,计都心疼地将他搂在怀里,轻声道:“对不起,是吾来晚了。”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,面露慌张,直到宗主出声命令。“抓住那条恶龙!” “等会儿记得抱紧吾。” 计都在阮韫额前留下一个吻,凛冽的眉眼扫向四周,登时杀气四溢。 这些虚伪的修者,他早便看不惯了。 阮韫忘了自己是怎么睡着的,醒来正躺在床上,并没有看到计都的身影。他开门出到外面,才知这是一家客栈。 现在的他成了太玄宗的叛徒,已经回不去了。 “把我带来这里的那人呢?”阮韫找到了店小二。 “好像是出去了。” “那这里是什么地方?” 店小二道:“公子不知道?这里是叶城啊。” 阮韫在客栈外边逛了一圈,太玄宗的消息貌似还没传来这里。他打算回房等着,冷不丁看到一个小男孩尾随在后,看那穿着应是大户人家的孩子。 “嗯?” 小男孩目不转睛地盯着他,双眸漆如点墨,然后肚子发出咕地一声。 阮韫带他到旁边的包子铺,买了两个肉包给他,“慢慢吃。” “谢谢。” “小公子!”一个丫鬟匆忙跑来,蹲在小男孩面前。 阮韫道:“我见他饿了,所以随便买了点吃的。” 丫鬟忙向阮韫道谢,还准备把钱还给他,但被他拒绝了。 目送他们离去,阮韫回到了客栈。刚进屋,一道阴影便压了下来。 两人吻了片刻,直至滚到床上,阮韫忽地把他推开。 “不行。” 计都轻咬着他的耳垂,动作并未见缓,说话带着讨好的语气。“生气了?” “不是。”阮韫咬着唇,“我……怀孕了。” 计都顿时愣住,手轻轻地落在他的腹部,不自觉扬起唇角,“你有了吾的孩儿?” 阮韫眉头紧锁,怀孕中的人总缺乏安全感,“可我是个男人,你不会把我当成怪物吗?” “怎会。”计都展开他微蹙的眉尖,“吾高兴还来不及。” 听到这句话,阮韫完全地放心下来。 计都道:“等这里的事处理完,我便带你回八荒。” 这一夜,阮韫躺在计都怀里睡了安稳的一觉。 后来,阮韫碰巧在叶城街头遇见了柳思客。好友对他的事有所耳闻,正自担心他的去处,便将他带去了柳宅。 柳思客成亲两年有余,娶的是西河孟家的小姐孟绮苏,生有一子名唤柳放。传闻他与青楼女子清笺交好,意纳入柳家为妾,但被柳夫人知道后不了了之。 在听说阮韫怀孕一事时,他并未以奇怪的眼光看他,反道:“现在外面都在传你们的事,不如你就待在柳家安心养胎,等孩子出世再作打算也不迟。” 于是阮韫安心在柳家住下,有计都陪在身边,也不觉乏闷寂寞。期间又传来消息,说是宋衡认祖归宗回了宋家,改名叫做了宋玉衡,成了离城宋家的一家之主。他是如何爬上那个位置的,阮韫不得而知。 在临盆前的一个月,阮韫让计都陪他去寺内祈福。为免引来注意,他出门前换了女装打扮。 祈完福刚出寺门,一名提卦幡的年轻道士挡住去路,“两位且慢。” 因为前路被拦住,他们只得停下脚步。 “贫道应不识,两位定是来给未出世的孩子祈福的?” 阮韫本就挺着个大肚子,这事再明显不过了。正欲从旁离开,谁知那道士接着说了句话。 “公子怀胎十月,一定也希望这孩子以后可以平安长大。”应不识见他愣住,又道:“他既生在此处,也只有这方水土才可育他。” 计都眼神微冽,将阮韫护在身侧,“此话何意?” 应不识道:“此子乃龙子,却是人类所生。八荒是否会接受他的存在,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。虽说骨肉分离,但也是对他最好的保护。” 说完此话,道人便消失不见。 阮韫知道,窅境是容不下他们的。可若将孩子独自留在这里,他心中更是不忍。 直至临盆,在听到呱呱坠地之声后,阮韫终是狠心做下决定。那名道人既知晓他们身份,来历定然不浅。他说得不错,现在的分离只为了更好的重逢。 “等我们在八荒安定后,就把孩子接回去,好吗?”阮韫摸了摸那张小脸,话中满是不舍。 计都在孩子额上亲了一下,把他放回摇篮里,又把阮韫搂在怀中。平日嚣张霸道的他,在面对阮韫时总会少见的温柔。 “都听你的。”他凑在耳边轻声道:“以后你想要几个就生几个。” 阮韫顿时脸红了,曾几何时他还自诩为攻,哪想到会有今日。成了小受不说,还给对方生了个孩子。不过,这种有家的感觉真好。 本该是露水姻缘,却让他遇上了这一世的命定之人,可以说上天待他不薄。 阮韫把头别过去,“你想得倒是挺美!” 计都勾唇一笑,“我想的不正是你吗。” 孩子一出世,好友也很快赶来祝贺。他们住的地方是柳家的别院,丫鬟婆子都是柳思客安排的,一起来的还有柳夫人,两人带了不少礼物。 “哎,和我家放儿一样,都是个大胖小子!”柳思客笑着问道:“想好名字了吗?” “还没。”阮韫欲言又止,抿唇道:“柳兄,我有一事想拜托你。” 柳思客道:“直说便是,和我不用这么客气。” 于是,阮韫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他。说话时目光一直落在婴孩身上,眼中流露无限柔情。一旁的计都紧紧握着他的手,担心他因不舍而情绪失控。 柳夫人一把将孩子抱在怀里,笑着道:“我也挺喜欢这孩子的,瞧着就很有眼缘。你们放心,我们绝不会亏待了他。” “多谢柳夫人。” 计都站起身,一束白光灌入孩子体内,细看是颗发光的明珠,“这颗龙珠可护他无虞。” 柳夫人道:“给孩子取个名吧。” 计都看向阮韫,“你来取。” “愿他此生无风无浪。”阮韫沉吟道:“便唤他浪儿。” ——完—— 作者有话要说:国庆快乐哦,撒花花~ 收尾节奏快了点,算是一个简单的前传,后续有兴趣可戳作者专栏姊妹篇《娇弱仙妻是个攻[穿书]》~ 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!!!